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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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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顧和謙他們這邊待了不足一刻鐘的時間, 先生就來到家裏了, 顧和謙與孫唯一同去上課,顧和以便也與瑤娘聊了幾句近況,回了主廳。

將近午時,九叔才領著賀穆清回了顧宅。

“叫了薛家的人到公堂對峙, 他們定是背後找了人通融,最終判定李三放火燒了香料倉庫, 事跡敗露才張口誣陷了薛家,身為賤籍家奴, 這兩條加在一起已是死罪, 那李三被當庭杖斃了。”

九叔說的有點慢,也怕是顧和以一時間有點兒接受不了, 畢竟是個姑娘家, 總歸是心裏更善一些。

他心裏早就料到薛家不會因此受到影響, 那李三確實也是該罰,就是先關到大牢裏改日處死, 他心裏也不會這麽不舒坦, 可他萬萬沒想到, 會當庭眼睜睜的瞧著一個大活人被打死在自己眼前,鮮血淋漓。

說不定還是薛家背後使勁兒, 故意叫李三被當堂打死的,不僅以後不可能再能翻案,還能順帶著惡心他們一把。

顧和以確實有點蒙,這種事要是放在現代, 估計就算真燒了倉庫,也就是判個幾年的有期徒刑?可這古代,不僅對薛家一點兒作用也沒有,還活生生的在堂上就打死了一個人。

就算她是早就想過,李三的結局不會太好,可這當堂打死……

她沒見過李三,畢竟是不認識的人,她心裏覺得有點不舒坦,但還沒到覺得難受的地步。蹙了蹙眉頭,她嘆了口氣:“李三確實該罰,只是沒想到一下子人就沒了。”

“小姐別有什麽壓力。”賀穆清很怕自家小姐心裏便不舒服,立刻接上了話茬,“薛家只給了李三一百兩的定金,說是事成之後再叫他去取那剩下的二百兩,這明顯就是個圈套,就算是李三真的燒了裝著名貴香料的倉庫,他去了薛家取那剩下的二百兩時也逃不過一死,這件事是那李三太過貪心了。”

顧和以確實沒想到賀穆清說的這點,她覺得賀穆清說得有道理,電視劇裏也沒少見到這種套路,知道了秘密一般都只能是一死,真正講信用實在是少。

李三貪心,薛家狠心,造成了李三的死。

他們顧家在這件事上,怎麽說都是個受害者,犯不上他們為李三的死而難過。

顧和以順了順心思,終於點點頭,“跟薛家的梁子也算是結上了,嗳,也不對,不是咱們跟他們結梁子,是他們先想著要害咱們。我現在啊,就盼著孫旭能順利回來了。”

其實她還盼著自己能抱上個大腿。

那薛家不就是與二品官兒結了姻親,才會後臺這麽硬,敢這麽胡亂害人的麽。

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,一個足夠硬的大腿真的太重要了。

賀穆清在顧宅沒多長時間就得了九叔的話,去了倉庫那邊幫著王奕和一塊打理,雖然沒真燒了什麽名貴香料,可也確實是放了把火,還是得好好收拾一番的。

到了倉庫那邊,王奕和正在忙,倉庫這兒的下人們也都按部就班的做著自己該做的活兒,一瞧就知道,王奕和應該是把他們召集起來說過這個事兒了,也少不了多罵上薛家幾句。

清理幹凈了之後,賀穆清隨著王奕和進了矮房裏休息一會兒。

王奕和往桌上放了兩只茶碗,拿滾燙的沸水沏了茶,也沒個言語的,把茶碗往賀穆清眼前一推。

他平時一直都是話不少的,大概是頭一回眼睜睜的看著個人被打到斷氣,還個是整日管自己叫“王哥”的人,所以有點沈默。他押了兩口茶,才道:“要不是薛家給他倒打一耙,估計也就是吃頓牢飯或者被打一頓,嘖,沒想著是這麽個結果。”他說著,擡眼向賀穆清看過去,“那血肉模糊的,你這半大小子竟也沒覺得不適?”

賀穆清默了一下,不適?

為什麽會不適,他又不是頭一次瞧見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打死了。

之前拿燒紅了的細鐵棍有點兒手抖,那是因為自己沒做過,不代表沒見著別人做過啊。

王奕和見他一直沈默著不說話,自顧自的喝茶,還以為他心裏有愧,不由得開口,“誰也沒想到最後會是這麽個結果,你也不必因為自己出了主意就心裏難過。”

他勸完,看到賀穆清慢慢擡起了頭與他對視,臉上並無愧意,甚至並無表情,就那麽看著他,讓他心裏忽然重重的跳了一下,“我說,你不會是……早就猜到李三會被當堂打死吧?”

“他不死,薛家哪兒放心啊。”

賀穆清不輕不重地說著,沒怎麽刻意壓著嗓兒,聲音略顯纖細了些,讓王奕和心裏聽著怪怪的,還有點兒發涼。

他這麽一咂摸,然後問道:“是你回去商量的時候,大小姐這麽吩咐的?”

這回賀穆清忽然正色了起來,一字一句地說著,“和小姐沒有關系,小姐並不知道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王奕和看著眼前這個十七歲的男子,心情覆雜。

他之前沒和賀穆清深交過,如今這樣一看……以前那可憐巴巴、小心翼翼的模樣都是假的?小姐可知道他是這樣的人?

別人不知道,但賀穆清自己心裏清楚。

他在小姐面前的怯懦是真的,他在別人面前的狠心也是真的。

叛主的奴才不能留。

從宮裏出來的,誰能不知道這麽個道理呢,他就算沒伺候過主子,那也是知道這麽個理兒的。

那李三死了,也正好能警告警告倉庫這邊的下人們。

……

顧家的倉庫半夜裏著了火,不僅火光撩人,裏面的香料燒了之後散發出的香味彌漫到了一大早,再加上顧家家奴與薛家的人對峙了公堂,這兩件事兒的小道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京城。

顧家這大半年來傳出來的事兒可真是不少,先是家裏兄弟二人葬身大海,後又是顧大小姐叫薛大少爺休了妻妾,如今香料倉庫叫人放了火還扯到了薛家,不由得叫人舐皮論骨了一番,說顧家大小姐為了報覆薛家,才會自己燒了倉庫妄圖嫁禍於薛家。

這火燒倉庫的事傳到了陳順耳朵裏,不禁叫他冷笑一聲。

內務府已經遞了單子下去,馬上就要派人看著運送,卻忽然出了這等事……他還真不信是顧家自導自演出了這麽一波鬧劇,好端端的生意,怎可能在這種時候搬起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呢。

也不知倉庫裏燒的是什麽香料。

顧家和薛家怎麽回事他並不在乎,那香料還是否供得齊才是重點。

在倉庫那邊的王奕和跟賀穆清,誰也沒想到會是陳順親自來了一趟倉庫。

賀穆清看見那有點兒眼熟的馬車時,心裏就開始打鼓,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陳順時,心臟下意識的一縮。也正是因為見了陳順之後的這麽一畏縮,叫他忽然發現自己不過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人罷了。

面對李三那樣的賤籍下人,他就能又狠又壞;等面對陳大人時,他就縮回去不敢說上什麽了。

他在心裏唾棄自己。

往年來這邊的都是些從宮裏出來的內務府小管事,王奕和是沒見過陳順的,可就算是沒見過,他一看陳順那排場跟架勢,就知道不是普通人。

上回見著陳順,一下子就被瞧出了是宮裏出來的人,這回他實在是不想往陳順面前湊,可卻也沒什麽辦法,只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,在王奕和開口之前道了一句,“陳大人怎的還親自來了?早知陳大人親自過來,我們必定倒屣相迎。”

陳順是個人精,他睨了兩眼賀穆清。

自從上回在府中瞧出了賀穆清應是個太監,他就回去著手查了此事,辛者庫有一名叫小賀子的太監害了病,醫女診斷活不了幾日之後,被丟出了宮去。

根據辛者庫下人的描述來看,小賀子應該就是眼前這賀穆清,還活得好好地,說明那醫女分明是誤診或是被人收買故意診錯。在宮裏經了那麽多事,陳順看上一眼就能猜出個大概來,叫人一查,真就在那醫女房中查出了百兩銀子,再往前查,就知道這小賀子是因為生得好看被人瞧上眼、卻寧死不從,才被人調到了辛者庫做了兩年苦役,最後又被使計逐出了宮。

只是瞧上小賀子那人與小皇上走得頗近,他陳順為太皇太後辦事,自是不能亂摻和,所以只找了個由頭罰了一通“誤診”的醫女,此事便算是了了。

宮裏“小賀子”這人已經是個死人了,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太監罷了,也沒必要再給塞回宮裏去。

只要這賀穆清不是自己逃跑出宮,那陳順就也沒想為難他,畢竟他們這等人,也都是同病相憐的,一個小太監罷了,多他一個不多,少他一個不少。

耐不住這小太監總是在他眼前出現。

這回還跟他講倒屣相迎?

說得挺好聽,可心裏指不定怎麽不想見他呢,他手底下管著那麽多人,還看不出一個小太監的心思麽。

於是,陳順眉眼彎彎的笑,一笑起來眼角起了些皺紋,“那麽大的事,已經鬧得滿城皆知了,本官可不是得親自來關心關心麽。”

關心。

賀穆清眼皮子一抖,陳大人真的是撒謊都不帶眨眼睛的。

分明就是過來瞧瞧香料有無短缺的嘛。

緊接著,陳順又帶著笑說道:“該是宮裏的東西,本官得看著,一樣不少的入了宮門才行。”

一雙常年帶著笑意的眼睛細細瞧著那賀穆清,滿意的看到賀穆清的一張臉瞬間緊繃了起來,笑容也僵硬在了嘴角,“陳大人說的是。”

唔,這個反應不行啊,還是年紀小了些,經的事兒少。

陳順彎彎嘴角,從賀穆清的身旁自顧自的走過,衣裳輕輕地擦過他的。

王奕和是管著倉庫的,平時和宮裏來的人以及官府派來的人也都交流慣了,一聽賀穆清說“陳大人”,他立刻就知道是哪個陳大人,趕緊接了賀穆清的話,跟在陳順旁邊去應承著了。

裝著名貴香料的倉庫又沒被真的一把火燒了,所以照著單子提香料,也沒出什麽差錯,大內所需皆是齊全。

宮裏來的些個小太監們,便看著早就雇傭好的腳夫,一車一車的將香料往宮裏運去。

陳順知道沒出什麽差錯,便不欲久留,臨走的時候,正巧趕上顧和以帶著從安來了這邊。

顧和以碰上陳順有些驚訝,沒想到陳大人竟然這麽盡職盡責,還親自來了一趟。

自從陳順又給了他們一次機會,她便給陳順發了好人卡,見到陳順,她便咧嘴一笑,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來,“又見面了,陳大人。”

陳順揚了揚眉頭,原本聽說這顧大小姐是養在深閨的女子,見上幾面之後,他心裏哼笑,哪兒會有這樣的閨閣女子啊,也不過就是普通的商賈之女罷了。

“顧大小姐聽說過什麽叫笑不露齒麽?”

陳大人總是笑瞇瞇的嗆她。

如果陳大人不是這樣好看,又很體諒他們的給了他們機會,顧和以覺得她肯定是忍不住要嗆回去的,可陳大人好看,出了說話嗆人之外人也還好。於是她像是絲毫不介意似的,開口道:“陳大人好看,所以陳大人說的都對。”

陳順瞥她一眼,不接話,也沒什麽表示,直接轉了個身,就要離開。

身旁立著的小太監也趕緊追上了陳順的步子,小步快走跟在他身後。

“陳大人。”顧和以邁開大步就追了上去,和陳順並排走在一起,放低了聲音問道:“和以想與陳大人打聽一件事,不知陳大人在確定還由我顧家供應香料之前,可有接觸過其他香料商人?”

沒有陳順已經聽膩了的迂回試探,而是打了直球,直接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來。

可就算直接問出來,也不是什麽事都能隨意問、隨意講的。

陳順瞥她兩眼,也並不正面回答,只淡淡道:“這與你何幹?顧大小姐管得太寬泛了。”

顧和以感覺自己有點兒摸著陳順這脾氣了,早就知道肯定不會順利的問出結果來,也沒覺得失望什麽的,而是繼續往下拋了自己知道的事,“薛家和那媒婆劉婆子都知道了大內的香料還由我顧家提供,可我們從未向外宣揚,陳大人也必定不會把這等事講給無關之人,他們卻能知曉,陳大人不覺得奇怪麽?”

“唔。”陳順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頭,又馬上舒展開。

大內的各項物資都由誰供應,這自然都是他來決定,也很少與他人提起,薛家一個茶商能知道此事,確實不應該。

他瞥了瞥顧和以,告訴他們也無妨,他們自己的事,就叫他們自己去處理吧。於是便道:“先前京郊的崔少平來過本官府上兩次,頭一次本官叫他回去等消息,第二回 本官便回拒了他。”

還真是京郊那做香料生意的崔家。

顧和以輕聲“嘖嘖”兩下,讓陳順聽見了,又叫他蹙了下眉頭,他是宮裏邊出來的,極是註重規矩,一舉一動也皆是規矩,頭一次聽到一個大姑娘嘴裏發出這種聲音,又想起這顧大小姐之前的種種舉動言語,嘴角挑了下,顧家夫人怎麽培養出了這麽個女兒。

商賈之女還是與那大家小姐無法相比。

顧和以知道陳順應該不會與她講太多,可又抱著僥幸心理繼續追問了一句,“果然這崔家和薛家私底下是有聯系的,陳大人見多識廣,可有聽說過他們兩家之間的關系?”

萬一陳大人知情,心情好告訴了她呢?

陳順挑挑嘴角,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著,嘴裏卻道:“崔家與薛家的關系,與本官有何幹系?”

顧和以:……

怪不得陳大人能穩穩坐在這總管大臣的位子上,敢情是將“關我屁事”和“關你屁事”這兩個萬能句發揮到了極致,用上這兩句話,似乎確實是能將生活裏的麻煩事減少個多半。

頓了一下,顧和以發現她好像把自己歸類在了“麻煩事”裏面。

“顧大小姐現在這情況,還是甭費那心思去想他們之間有什麽關系了。”陳順開口,聲音輕柔柔的,不顯得娘娘腔,卻叫人覺得溫柔,“他們燒倉庫那等事都做得出來,顧大小姐還是小心為妙。”

“嘩啦”一聲,他給顧和以潑了盆冷冰冰的水。

冬日裏的寒風卷著碼頭的水霧吹來,叫顧和以整個人嘚瑟了一下。

溫柔個鬼。

明明字面上是一句提醒她的好話,可她聽著……怎麽就這麽奇怪呢?有一種……看好戲的感覺?

顧和以斂了斂心神,陳大人倒是心裏跟個明鏡似的,根本就沒相信京城裏的一些風言風語,她不由得問,“陳大人為何相信是那薛家有意燒我顧家的倉庫?”

陳順微微側過了身,帶著他一貫的笑意,“顧大小姐剛剛接手家中生意,雖然手段不足,處理事務不甚熟練,可卻也不像是個傻的。”

且那薛家與戶部尚書江茂一起,明裏暗裏做過的臟事,兩只手都是數不過來的。

今天來這一趟,倒也不算沒有收獲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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